柏舟

【原耽】南冥有鱼|卷二·白水故谣(6.8)

苏泉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的身体只有寸许长,他穿梭在柔韧的狐尾藻枝叶间,水流覆过他的躯体和肌骨。有一只手伸进水中,轻轻拂过那些水草,将他圈在了掌心里。那只手十分修长,指骨分明,小心翼翼地揽着他的身体;他轻轻甩了甩尾巴,细嫩的鳞片搔过手心里的纹路,安心得毫不害怕自己会离开水。

那只手……

……就是现在牵着他的这只手啊。

苏泉在黎明睁开眼睛,手臂一动,立即发现肩膀有点僵硬,他下意识地一抽手,旋即发现钟樾侧着身子躺在他旁边,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着,不知什么时候十指一一错开交叉,嵌得死紧。苏泉直愣愣地看了半晌,觉得还真有点缠绵。

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来着?拿青杏煮了酒,钟樾那家伙套了他不少话,然后……然后呢?

苏泉望着镂空的窗棂之外一方绯色的天,有点不敢置信。

天刚蒙蒙亮,空气里满是山谷里树木蓊郁而潮湿的味道,有很轻的虫鸣和鸟叫从遥远的林子里传来。梦境和现实的界限模模糊糊的,他深吸了一口气,忽然手腕一紧,钟樾的声音有点低沉:“醒了?”

这话怎么说得怪怪的。

苏泉有点懵,低头看了看这张颇为宽阔的床榻,又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衣衫,除了可能因为睡梦之中翻身有点凌乱,起码都没有什么触目惊心的变化,怎么钟樾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?

这里可能就是钟樾平日里的卧房了,陈设非常素雅,浅茶色的博古架上有两只双耳秘色瓷,并一些苏泉也不大叫得上名来的东西。最旁边搁着几本书,看样子都是新近翻过的。

钟神君松开手,好整以暇地直起身子来:“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?”

苏泉摸着自己腕上的珠串,摇摇头……又点点头。

钟樾也不恼,只道:“无妨。你醉了的时候我能看透你的想法,你清醒的时候自然也能。”

“啊?”苏泉吓了一跳,目光躲闪了一下,待挪到面前人脸上的时候,只见他微垂着漂亮的眼睛,眉宇之间有些郁色。他顿时内疚起来:莫不是自己趁着醉了耍什么酒疯,干了什么轻薄的事,现在全给抛到脑后了吧?!

眼下这证据也算是清清楚楚了,毕竟都滚上榻了!

他不知该怎么才能不伤害钟樾,踌躇着问道:“你、你看透我什么了?”

钟樾便用那种深沉的、包含着无数情绪的眼睛望着他:“你拉着我一夜都不肯松开,我如何会不明白你的想法?”

苏泉“腾”一下从榻上窜开,足下一不小心,差点被自己的鞋绊倒。他定了定神,从桌上摸了一杯茶灌下去,才觉得心火不那么旺了,但脸还是一路红到了耳朵尖,看上去比刚喝完酒的时候醉得更厉害。

“钟神君。”年轻俊美的妖精站在他床前一步,喉结动了动,正色道,“我……和你在一起,真的没问题?前些年我在凡间看那些戏文,什么《天仙配》啊《白蛇传》啊,似乎跟你们神仙搅在一处并无什么好处,至于我们妖族……”

钟樾打断他:“没问题。”

苏泉立即松了口气:“那就好。”

说着他又倒了一杯茶,一脸“压压惊”的表情喝了,结果发现桌上只有这一只杯子,铁定就是钟樾素日自己用的,顿时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放回去,钟樾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:“替我也倒一杯可好?”

但要说苏泉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。白水河大妖在经历了情窦初开、半夜喝断篇、跟意中人合衣睡了一晚、不知道怎么就确定了心意的事情之后,很快心花怒放地接受了现实,虽然还是不太冷静,好歹没那么像被占了便宜的良家妇女了。

他乖乖倒了杯茶,递给钟樾,调笑道:“神君还有什么旁的吩咐吗?”

钟樾像是没注意到杯沿上苏泉方才留下的水渍,嘴唇覆到了一点,很优雅地喝了。喝完之后,他很随意地将杯子在手中抛了两下,问道:“有啊,你会种地吗?”

苏泉:“啊?”

这是什么不同凡响的吩咐,十八般武艺也就算了,难道他还要会插秧割稻吗?

钟樾过来牵他,七弯八拐地绕了,才走出门去。太阳已完全升起来,苏泉一回头,这才见到这座建筑的全貌:沿着狭长的山脊绵延下来,一眼所见尽是温润而不扎眼的白色,在晨曦之中恰似石料中劈出的新玉。

“古书诚不欺我也。”苏泉咂咂嘴,“你们神仙,果真很有钱。”

钟樾笑了一声:“你觉得不亏就好。”

苏泉才不怕他:“我有什么可亏的?你倒是说说你能图我点什么?”

钟樾捏了捏他的手掌:“美色啊。”

苏泉本质上其实是不怎么容易害羞的,但是没经历过的事总归心里缺点准备。但被人明里暗里夸长得好这一茬,他可就经历过太多回了,虽然此时说话的对象是钟樾,他也的确愈加愉悦几分,但还是不影响他贫嘴:“阿樾,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……你该不会以为图你这个的就少了吧?”

“多少我倒不知道,但她们都没成功啊。”钟樾一顿,扭头道,“你叫我什么?”

苏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,眼角红红地朝他笑:“阿樾啊。多顺口啊,而且昨晚的事,我好像想起来了一点……”

钟樾:“……哦。”

什么叫做势均力敌、天造地设!


评论(1)
热度(20)

© 柏舟 | Powered by LOFTER